暮晗

飞行记事簿4

“2014年，我回国发展。同年下半旬，他也回国了。”

吴亦凡宣布说要退队时，鹿晗是十分冷静的，相较其他队友的惊愕，他平静得近乎漠不关心。

吴亦凡从没敢和他提起，可世上哪有密不透风的心事，鹿晗早就有察觉的。但他也不敢，不敢搅乱那本就千疮百孔的平静假象，他怕哪个字不留神就把虚幻美梦扎破了。

鹿晗只是一直告诉自己：要懂事、要接受。每多陷进去一点，便在罪状上又添一笔，他一直置身断头台上，战战兢兢、如履薄冰地度日，等待终要到来的审判。所以没有愤怒，没有难过，反倒有一种长吁一口气的解脱。

现在那把悬而未决的刀落下来了。鹿晗没呆在那鸡飞狗跳的客厅回了卧室，反手把门锁上，然后松弛地靠在门板上。他开始笑，嘴角勾起一个堪堪勉强的弧，后来眉眼都弯起，笑声愈发大，疼痛抓心挠肺地爬出来，呛成了急促的咳嗽。

鹿晗双手环抱压住胃，顺着门滑蹲下来。“好疼啊”鹿晗想，“连眼泪都疼出来了。”

后来鹿晗朦胧觉得门打开一缝，有人抱他到床上，脚步声夹杂几句几不可闻的叹息。他也无力去想，沉沉睡去。

第二日，大家照常训练。鹿晗很专心，汗沿着脖子流进领口，顺着下巴滴到地上。他一刻也不敢停，机械地重复动作。不去看，也不去想。

吴亦凡何尝不是煎熬，心刺痛得再难捱下，一把扯过鹿晗，拉他到休息室里。休息室没开灯，人影模模糊糊看不真切，只有两人的眼睛折射出微光，把彼此灼伤。

“晗晗……”吴亦凡嗓子干涩。

“我们像现在这样不好吗？”

“我得回国了，我有事得去处理。”

“就那么重要吗？”鹿晗没有问出口，他从不敢妄去揣测自己的分量。喜欢一个人总是滋生太多自卑，然后把自己低下去，越在乎的人越不敢任性。他呆呆愣着。

空气安静得快要凝滞，吴亦凡眉头皱紧，嘴唇抿成一条缝：“晗晗，你跟我走好吗？我们先一起回国。”

鹿晗听到自己心跳炸开的声音，渴望张牙舞爪要口中跑出，但又被理智按捺住。灵魂被不停的撕扯，零星过往和种种思量在他眼前呼啸而过。

但鹿晗很清醒，再清醒是没有的了。他知道：又不是自己一声答应，两人就能什么都抛之不顾，真正要面对的，是他们解决不起的。

“我会回国的。”鹿晗回答说。

吴亦凡走了。

日子总是按部就班的进行，缺了谁时间都一样过的。鹿晗是一天接一天练习、赶通告、吃饭、睡觉……他心里不是没动摇，在每个即将破晓的夜晚。但天亮了，他也就让梦醒来。渐渐的反倒越来越坚定，因为那些需要去背负的，他也越来越清晰。

10月份，鹿晗回到了北京。他在EXO时，国内的热度就很高，一时间发展大好。杂志、广告，都不停地在拍。

吴亦凡经常能看到鹿晗的消息，也是真心为他高兴。是真的想他，也是真的知道不该再联系。

由于前公司要求和两人一些弯曲心思，他们很长时间没在同一场合出现过。

再见面是在一个庆典上，主持人和鹿晗是同一档综艺节目的常驻嘉宾，对鹿晗颇为照顾。

在主持人给鹿晗颁奖时，吴亦凡从他们身后走过。鹿晗和人谈笑风生，吴亦凡目不斜视。但吴亦凡知道，鹿晗感觉到他了，或者说鹿晗从一开始就一直在隐蔽的关注他，因为他也一样。

两人从初遇至今从没有这么久不联系过，可笑曾经分离一两天都念念不舍，如今可能永不再见，却走得干脆。

鹿晗鼻子有些发酸，感觉胃又绞痛起来。

结束后，鹿晗靠着场馆后门的石柱，等助理开车过来。他帽子压得很低，看不清脸上表情，右臂抬着、用手腕轻轻揉压胃部。

“你又胃疼了?”吴亦凡的话在脑子反应过来前就蹦了出来。

鹿晗下意识转了头，苍白的脸上满是错愕。

那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此刻慌乱得像个孩子，手在身前胡乱挥了两下，又马上缩回去，攥住自己那价值不菲的西装的无辜衣角。

鹿晗终于没忍住笑了，低头发了个短信。然后他直直望向吴亦凡的眼睛，抓住他的手臂、扯着他跑起来。

吴亦凡还没缓过神来，就稀里糊涂被鹿晗推倒在了酒店床上，他听到自己声音有些抖：“晗、晗晗，你的胃……”鹿晗把两手撑在他的肩上：“你抱我，抱我就不疼了。”

两人算是正式地道了别，也就没有遗憾了。

“我们的分别从不是一个人要走，另一个人不挽留。而是我们本就朝着不同的方向，除非停滞不前，我们没有以后。”